鹿城东

【8】

芙藻化作一颗莲子被圣姑封印在南疆女娲庙的莲池里，生生憋了大半年，每日除了跟着圣姑修习司命心法，就是练习法术。这女娲庙瞧着陈旧破烂，实际上香火却很旺盛。来这里朝拜的苗民们，操着一口方言虔诚地祈求女娲大神的庇佑。

“圣姑婆婆，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，每天呆在这莲蓬里头好生无趣！”芙蕖如今的外貌就是一颗莲子，她觉得自己在跺脚，在外人看来却是颗莲子在跳。

圣姑收拾好挂签，“等你学会了苗语就可以。”

芙藻听了一个脑袋有三个大，“这怎么学的会！又没有人教我，难道我这辈子都只能做颗莲子？”

“也不是不可以，”圣姑慢悠悠地抖了抖纱幔，“做颗莲子也很好，无忧无虑的。”

“还无牵无挂！”芙藻没好气道，“我还有任务没完成呢，怎么能做颗莲子了事！”

当时被紫胤真人送来的芙藻已是气息奄奄，虽然圣姑加深了封印，但仍有一些记忆回到了芙藻脑海里。她虽想不起来自己是异世界的孤魂，却隐隐记得要去阻止某一件会发生的事，她要去救人，救一个很重要的人。

只是......芙藻叹了一声，她总是记不起来自己要去救谁，到底是要救谁？

圣姑见她心绪不宁，怕她引起魂魄相互感应再次冲击封印，便施法领芙藻缓缓睡去。

芙藻这一睡从秋天睡到冬天，再醒来整个南疆都已经换上了银色的外衣。

“哇，不是说神农才是妖兽的神吗？为什么这些家伙会来女娲庙求庇护？”

许是夜里太难捱，女娲庙里陆陆续续钻进不少刚开了灵智的妖兽。小家伙们倒是乖巧懂事，各自寻了一处避难所歇息。

芙藻兴奋极了，一会儿摸摸这个，一会儿逗逗那个。小妖兽们知道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，打是打不过了，也只能乖乖趴下任她一颗莲子在脑袋上蹦来跳去。

“呜！”趴在殿门附近的小鹿抖了抖耳朵，发出一声示警。

原本围着篝火的小家伙们纷纷退入阴暗处，芙藻也忙忙跳会莲蓬里头。

不多时，殿门外就传来粗重的喘息声，伴随着几声咳嗽，大殿木门被缓缓推开。

推门的是为老妇人，身上的麻布衣服有些破损，许是赶路太急有些力竭，只能靠在门上慢慢喘息。

“快、进去......”外头匆匆跑来一名少年，背着巨大的琴匣，身上的素衣几乎被血染透“他们要追来了......”

老妇人与少年合力把殿门合上，又熄了篝火才紧紧依着门坐下。

“桐姨，你到后头休息一下吧，这里我来守着，”少年低声道，“那些东西失了神志，我在外头布了迷阵，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出不来，待到天亮他们自会散去。”

只听桐姨叹息道，“少爷，此事太过危险了，还是请......咳咳......”

“万万不可，”少年立马打断道，“今日连累桐姨了，此事我已有计较，桐姨安心休息吧。”

桐姨缓缓站起来，“那好，我到后头去看看可有什么取暖的东西。”

待到桐姨走远，少年才长长呼出一口气，瘫软在地上。

大殿里头空荡荡的，桐姨摸黑寻觅了一圈才找到了圣姑留下的一件披风，虽薄了些但勉强能用。桐姨在身上摸索了一阵，找出几枚铜钱，一一摆在庙祝桌上，歉然道，“抱歉，只有这么多了。”

外头传来几声似人似兽地吼叫声，惊得她连忙抓起披风往殿门处赶。

“少爷？少爷！”

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昏过去，桐姨慌忙扔掉披风将少年扶平躺下，奋力运气灵力试图将其输送给少年。

“你这样做，自己会力竭而尽的。”

桐姨吓了一跳，手中的术法也停了下来。

“你是谁？能不能救救他！”

芙藻如今不过是颗莲子模样，从莲池里头蹦出来，滚了好几圈才跳到桐姨身旁，“他外伤反倒严重一些，至于里头......”芙藻赫然道，“您也瞧见了，我现下这模样也诊不真切。”

桐姨将她托起来仔细瞧了瞧，“你是被封印住了，我学过一些解除封印的法子，可以试一试。”

“那太好了！”

桐姨空画了几个繁复的图案，勉力将莲子送到图案中心，口中喃喃念了一段咒语，只见莲子光芒大盛将几个图案都吸收了进来，待到光芒渐渐散去，芙藻已恢复少女模样。

“哇！你居然真的能破圣姑的封印！”

桐姨本就乏力，施过法后更是头晕目眩，“还请你、救......他。”

“放心！我一定尽力。”

芙藻为少年切了脉，又用术法为他止血。这少年十分聪明，身上大大小小创伤有数十道，更有些十分险恶致命的伤处，偏偏这些致命伤口都还差了些力道，以至于他遍体鳞伤却还能撑住逃亡。

这些普通刀剑伤好治，可手臂与胸口两处的抓伤却是为难，这种妖毒她从未见过，更不知如何解毒，只好用灵力暂时将毒封在伤口处，减缓妖毒扩散。

少年体内灵力驳杂，似乎兼修了数家不同的功法，虽然灵力混沌却没有相互冲突，更隐隐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与她所修习的女娲一族的灵力相互吸引。

芙藻还来不及探查，那股神秘的力量便融入少年灵海之中。几番探寻无果，她也只好暂时按下杂念，专心为少年疏导灵力。

半个时辰过去，少年意识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。

少年吐出几个气音，试图挣扎了几次。

芙藻隐隐听见几个放字，猜想他是把自己当做坏人了。

“别紧张，我是救你的。”芙藻反手化指为掌，将灵力聚于掌心缓缓扫过少年面庞，“好好休息。”

将少年安抚入睡，芙藻也因耗费过度倒在一旁睡着了。

女娲庙受袭的缘故，圣姑第二日便从擎香海赶了回来，头一件事便是把破除封印的芙藻罚了一顿。

“若不是还有要事在身，看我不把你再封印个几十年，”圣姑看着她直叹气，“提早从封印中挣脱出来，于你三魂七魄具有损伤，往后要勤加修习切不可随意动用神力。”

芙藻乖巧的跪在女娲神像前点头，“婆婆放心，我会好好修习，照看好圣殿。”

“还有那两个人，能从异物中逃出想必都不简单，你要多加小心。”

圣姑匆匆交代了几句，又施了阵法将女娲庙罩住，“这几日你就在殿上好好反省修炼，开春后此阵自解。倘若强行突破，只会加固此阵，届时何日化解可就由不得你我了。”

少年虽得圣姑救助化解了妖毒，但桐姨年迈需要多加修养，二人便在附近的寨子里住了下来。

这是百里屠苏在天墉城守的第一个岁。

“找到啦，原来屠苏师兄在这里！”

百里屠苏回头看见芙蕖拉着陵越朝自己招手，默默点头示意。

“弟子们都在山门口看烟火，师兄不去吗？”

百里屠苏摇摇头，“太热闹了。”

芙蕖憋憋嘴转身问道，“那陵越师兄去吗？”

陵越低头看着芙蕖祈求的眼神，又皱起眉头朝自家师弟看去，“师兄去吧，等放爆竹的时候我在去。”

“那好吧，你自己小心。”

芙蕖欢呼一声，拉着陵越飞奔起来。

半年前，百里屠苏拜入紫胤真人门下修习，师兄也夸奖他于武学上有天赋，进步快。

三月前，他煞气发作差点误伤了同屋室友，被移居至师尊小院所在的浮岛上，连练武也只能独自一人。

今日守岁，阿翔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

“若是......你......回来就好了。”